倾诉者（组诗）-巢时代
冷库蒸发器
倾诉者（组诗）
诗之梦人
喉咙过于哽咽旧光阴
一杯水，很难解救炎夏至凉秋的饥渴
蟋蟀习惯隐藏墙角
它们的清唱，与黑夜吻合
从童年翻出青春t恤衫的人
开始懂得什么为爱情
而在月亮升入屋脊或更高的山顶
冥冥之中陪嫁丫鬟紫嫣，风吹空的内心
仿佛黯然了一片
（那么，以音乐替代赞美之词
抽象的韵律，是否能使幻觉成真？）
他惶恐不安坠入非透明的瓷器
一只曾经试制液体的物件
现在越来越像一条河流
也越来越像一朵枯败的花，隐世怀恨
无论外界诱惑的喧哗
依然撞击着这易碎的，虚无的存在
一种逼近脱胎换骨的气息
起码离死亡不远
哦。不必再倾诉颜色的尊贵
我们身外的天空及大地，本来
收留的云彩，黑色的煤炭，都会燃尽最后的光亮
——如同活着的记忆，被声嘶力竭得出血
被自己骗到人烟稀少的荒野
浮生
软骨显而易见，软骨难为雕刻宿命的材料
白色初始混沌，一朵花其实插进了血光。
我虽死犹生，不得志无妨
我前世葬过一颗美人痣，换回一座春天
庞大的陷阱，一只天井的青蛙；
上游众桃树私逃，下游的灯火
多像隔离岸与水鬼的暗哨，忽闪忽灭。
我由此敬仰了一次物语，它的无声
它拯救的灵肉，与芸芸众生
竟然相同于一处幽怨的密室，深藏不露。
说棺木腐朽的时间，比一个人漫长许多
说浮生由不得言传身教，求佛保佑
下滑的祭坛，能容纳一滴水——
自现在起，聚集到我们亦轻亦重的体内。
微凉
风微凉的。一眨眼的小雨点也微凉的
该轮到蓝裙子摆动它的一束火焰
再就是红樱桃够着嘴唇，甜的挨近
促使光滑的肌肤，塌陷一道水渠
甚至，打开的远方
倾城之恋的盒子，收拾了翡翠。美人痣。迷魂药
···荷尔蒙除外。疯狂的竹笋
一节节向天空挥舞什么祭拜的暗语，无人知晓
这属于最后的四月汪良明，幸福由衷地融入
满山遍野，融入骨髓，融入树根与胡须之间
石头上题刻的碑文，凹凸不平
我现在顾及的生死，被花草覆盖
大面积浩荡春色的潮汐，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漫过镜面，漫过像框内灰尘堆积的黑白
······
品
独饮胡须边少许月光，疑唐朝甚远
岂敢为王妃易碎的玉佩麻将听牌高手，今夜
忧伤不止。
半山寺的风，刮起几粒香灰
僧侣与拜佛者，口舌卷曲异响的音质
尔等拂袖而去，还是拂尘归兮
千年莲台，谁依仗苍茫星空
问罪神降伏闪电的斧头，掷地有声
或许，魂魄相对烟火熄灭
属于一场古装戏外的歌舞终止，聚散
及暗色浮涌，不会让一杯酒
再能烧红一张纸上龙魂噬天决，春秋摆动的旗袍
······
菊咏
凭吊。或着一身黄色旗袍
心在野，喝一口秋风解乏
断水之刀，何以截流
民间小女子，用苦药熬煮山顶一轮明月
葬花的寺庙，比梵音更远
那么，拖甩长袖赶路的人
不在古装戏里疼惜，就会与鼓点消声而逝
挽歌沾露，菊花台前
纷纷跪拜者，期待一场大雪
能将一片黑土地洗干净，并且
还回一朵菊花，靠近白骨的气息
塔
灰麻雀爱过，秋便借来它的羽毛
洗刷了一遍天空
乌云的黑，有时为行者壮胆
更多的，在闪电来临之前密谋复仇的刀剑
高高塔尖，无需背叛什么
尽管雁将要振翅南飞，流水凉于九月
劫红尘的佛，仍打着瞌睡
看似一堆光芒，围绕不止
远或近，一些丢失的影子模模糊糊
一盏灯点亮的村庄，也逐渐低矮
这虚实矗立且庞大的物体，显得岌岌可危
——甚至倾斜的痛苦，难逃脱画家之笔
色开襟袖口，看风景
雾里的幻境，丝毫没有停止片刻浮游
纵然，某一天
帝庭带走我的白马，却会留下朝拜的祭台·
·····
冬 日
披风被一个人占为己有
想荒野的雪狐，也恐怕如此
一惊一乍的火苗对着烘烤的手掌，拼命往它的深处
递去孤独的能量
窗外与屋内截然不同
洁白的雪，像至尊的女王
离很近的斜坡李献良，为谁
把玉体擦了又擦
我心疼的耳环，丢掉光阴的亮度
花朵们开始纷纷入眠
唯独从春天带来的一张纸
躺在桌面，静若山水留下的划痕
只要现在一滴雨
便可以穿透半个世纪，穿透
墨汁之外的想象，和指甲
戳破我的遥远的远方
冬日写下温暖必须谨慎，因为
除了一只鸟抖落的羽毛，挨近风口
除了刀子重生窈窕庶女，蓄谋劈开一条湖泊
除了硬朗的石头
还在土地上不停地碰撞自己
除了···除了暗夜骤然变短
我的囚奴，将跨过冰冻设下的陷阱
我触摸的血迹，慢慢涌动——
梅花以火焰的活力，最终
烧毁一座旧址。罗曼蒂克消亡史的
一九四九年，到了五月又能怎样？
冬眠的蛇雪
为万物铺展善后的一床棉絮
经年痛楚的表情
被一粒药丸镇定得恰到好处
镰刀砍伐的痕迹
在草尖已无法看清
唯有通过它们倒下的轻微声息
才能发现，生命处
爬行的软体刘海北，络绎不绝地
集聚而来
（或许，一种假象
是历经快乐后求证的安静）
一条埋伏的蛇放弃与人为敌的精气
一条蛇的野性，原形收进到一束蓝色的幽光
不像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捡麦穗的农夫，终身驼着瘠薄的脊梁骨
恨山坡倾斜
恨雨水偏多
恨世上好人很快做了短命鬼
它冬眠于诅咒的唾液之中
自吞了巨毒的身心，肯定
还要再唤醒一个发情的春天
就算一次暂时的死亡，也不妨碍
一座完整的坟茔，凭吊生者的龌龊和卑微
镜子或其他
破碎之时，端坐可能引发老眼昏花
像我翻阅的宗卷
前朝不对后汉
桃树摇晃窗外，三两个影子
疑是鬼魂显灵
扑腾的轻功，盖世无双
如此喧嚣，又如此虚弱
遮羞的灰尘，落满
吹蜡烛的红色嘴唇
千年堪称一回偷渡的过客
私底下结盟的同党
也不过趁月光，洗干净一下手指
至于梳妆台
粉黛将尽，一股风掀开的容颜
苍白得连天空都经不住
拉紧旗袍的扣链
无数只逃难的蓝蝴蝶，化为
一片痴情种的粉末
窥伺者，摇身一变为天堂喊冤
在一面镜子前
他猎杀了风的痕迹，一直
想遮掩的词，模棱两可
滚动于祭拜的两袖之间
细 微
它可以关怀一个人的骨头，可以
确定一湖清水，带走我身体内
游来游去的鱼，或让风吹去岸边飞扬的芦花
尘埃落往哪里，不关神在黑夜打坐
如同我从梦里，抽出一粒星光
与任何暧昧无缘，与仇恨无关
波澜是助听器，比寂静更残忍
所以，这么多年我总喜欢暗哑的声音
发自一丁点敞开的门缝，听熟悉的脚步
踩着薄薄的月光，听一夜醒来
一只鸟的歌唱，依然古老、清晰
（我的亲人们空手道凯南，就睡在其中）
想必自然，有法则
只能属于一种生老病死，细微的入口处
庞大的钟，敲打不出天空悲痛感
也指证不了大地塌陷的罪戾
我们啊。摇摇晃晃的头颅
挨近的传诵，原来轻如鸿毛，轻如
一根指尖上蠕动的蚂蚁······
四 月
四月安好。金剑削平狮子石身的
皱纹，毛皮斑亮通透
泉水叮咚若天籁之音，洗净深山老林
一杆猎枪生锈的射口
远处寺庙香火袅绕一缕缕白色的
云雾，仙人引盲者跨越凡界的深渊
山高有惊无险，谁还会淡看天地间
生死有度的坎坷。
多么安好的四月，向背的青草坡，
坟茔朝着阳光
那些熟睡的人们截教玄龟，安静如佛，如暗中
朗诵的梵音不绝。
我是不是窥镜跳出桃树林的
一介书生，尽用幻象的词
修饰四月，修饰手握不到的痕迹，
修饰大千世界仰卧的坠痛。
归兮。呼之欲止而又呼噜起伏。
这物与感性的截面
一层铺满尘埃的忧伤，一层春暖了
动静之间的花容月貌。
春风饮
一匹早已出塞的马。
一杯茶不是陈年的碧螺春。
我披挂的旌旗，
覆盖的江山湖泊，仍然
收留浅浅的残痕销声匿迹造句。
这过往的沙尘，贴近唐朝洒落的雨水。
让一些怀念，生生不息。
如果镜子省略了原始的符号。
如果容颜里的花朵，像睡美人发白的枯骨。
那么，暧昧就没有敞亮的门庭金玄都。
我现在想，怎么去饮春风暴君的圈宠。
饮王妃玉体的香，饮君主丢弃的刀刃之光。
倘若哪一天，腐烂的词豁然开朗。
我将生动为你描述——
清明前死去的人，以及伏在草叶上
哭泣的蝴蝶。
一匹马走失好久颜红君。
今年的一杯茶水，新鲜而十分滋润。
我竭尽全力用干瘪的嘴唇，
张开一年一度撕裂的缺口——
“咽喉的痛，不足以换取仇恨”
夜 色
多么好啊。合拢的坛子
有密不透风的耳语
浇灌花朵的泉水叮咚、叮咚
逐一移向孕育的腹部
月光攀爬他乡屋檐，崔宇革神马打坐
寺庙静候香火的佳音
此刻，一些过路人
包括我，体内肯定睡进一个活菩萨
保佑顺水顺风，无病无灾。
是的，一场安逸的抵达
轻的不想捞起，一粒草籽宿命的痛感
甚至，刀锋上冷却的火焰
都会在一刻钟，献出半壁江山
挤压属于前世遗留的恨，如
入骨的膏药郗红，清退失眠症布满的血丝
一年一年，慢慢靠近的物质
被我们重新认识了真相，或抓紧了核心
恰似漆黑的夜色，容忍星辰闪烁
并以高贵的绸缎，裹住仅存的温暖
···寂。茫茫无限。眩惑
洞开的归途，一只手触摸到的
深渊，原来隐藏着一千头嚎叫黎明的狮子。
诗之梦人，本名黄世兵，安徽巢湖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八十年代中期开始业余诗歌写作并发表作品。中途搁笔十几年。诗歌散发《诗潮》《诗歌月刊》《中国诗人》《华语诗刊》《山东诗人》《新诗》等刊物；诗作被收入《新世纪诗选》《中国诗歌精选300首》《华语诗歌双年展》等多种选本。获得大别山诗刊2014年度中国十佳诗人。出版个人诗集《低处的秘密火焰》。
《巢时代》第353期
责任编辑：李远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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