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要完系列14：大清阻止太平军扩散的最后机会—蓑衣渡之战！-第四维的晚宴
江忠源重返广西
1852年2月，因为对乌兰泰与向荣分歧无所适从的江忠源报称丁母忧沈丕安，带着自己募集的500楚勇回到了湖南新宁。
事实上，因为清兵内部“种种弊端难以描述”而感到痛苦的并非只有江忠源一人，赛尚阿之前的钦差大臣，前两江总督李星沅，就因为军事问题成堆出现，战局内外交困，精神完全崩溃。

李星沅因为清军内部的种种问题焦灼至死。
李星沅当时指过他面临的困局：“非特募勇难恃，额兵亦未可知，咎在提镇因循，将备士兵毫无顾忌，见贼则走，已成故套。” 加上将帅不合、军纪松散，争功诿过等问题让他焦头烂额，未等赛尚阿到桂林，这位朝廷一品大员，已经心力交瘁，焦灼至死。
李星沅说的“额兵”，是明清时期的军事制度罗超凡，源于明太祖朱元璋。他带着几百万农民军取得天下，一则怕将官与他一样拥兵自重，二则也觉得朝廷不应该养这么多兵，刚好天下大乱之后，有很多荒废的土地，干脆就让几百万军队屯田自给大姆山草场。自此规定这些人就是“军户”了，税收和徭役都与“民户”有分别，每户都出丁男一人当兵，代代相因不变，此谓之“额兵”。
黄仁宇先生在《万历十五年》里说，这种军制自开创伊始，流弊随即而来江洋八子。民户编入军户，大部分出于强迫；即便出于自愿也是权宜之计。因此各个驻兵卫所刚刚成立，士兵逃亡及换籍事件已经层出不穷。
清袭明制，它的常备军有两种：八旗和绿营家有鲜妻，八旗满洲军制，清兵入关，旗人是享有特权的阶级，因此腐坏得最快，以前骁勇善战，到十九世纪中叶，完全指望不上，难怪后来连首席军机大臣肃顺都说“旗人都是混蛋”；绿营就是沿袭明朝的“额兵”，比八旗兵稍好，但是在李星沅看来，战斗力亦远远不及招募而来的乡勇。

江忠源的军事思想开始萌芽
从军几个月，江忠源对清军内部的弊端有初步的了解，回到新宁，他一直思考这些问题，觉得必须用招募兵代替额兵制，才可能打赢这场对太平军的战争。这样的思维让他在几个月后襄助曾国藩以办“团练”的名义训练一支新型的军人队伍——“湘军”大有裨益，此乃后话。
1852年4月，太平军从永安城突围而出进犯桂林的消息传到湖南新宁。
也许江忠源还是希望能以军功获得晋身仕途的机会吧，而且太平军打到桂林，也威胁到他家乡新宁的安危了。于是他找到了另一位志同道合的同乡士绅刘长佑，在没有任何官方的认可与支持下，自己筹集经费，招募了1000名乡勇，踏上前往广西投军的道路。
乌兰泰将军之死
在前往桂林的途中，江忠源听到他主要的投靠对象，乌兰泰将军，在与太平军戮战的过程中，中炮重伤至死，放声痛哭五火球神教，指天发誓要报仇。
《清史稿》载：时严诏促战，春雨连旬，士卒疲困。二月，贼弃城冒雨夜走，北犯桂林。乌兰泰率兵急追至昭平山中，路险雨滑，为贼所乘，败绩，总兵长瑞、长寿、董光甲、邵鹤龄死之楠舞神夜。向荣径收州城，由间道趋桂林，先贼至。乌兰泰踵贼后，战於南门外，争将军桥，砲中右腿，创甚，退屯阳朔，越二十日卒於军北京内审员培训。乌兰泰忠勇为诸将冠，文宗深惜之，赐银一千两治丧，予轻车都尉世职，谥武壮。
《清史稿》短短140字，发条微博这么短，就记载了两件发生在乌兰泰将军身上惊心动魄的事：
1）知道太平军突围后，急军勇进追赶的是乌兰泰。
1852年4月6日清晨，太平军从永安城的东南阙撤退段宝岩，乌兰泰带着自己辖下的四镇兵急追猛赶，遭遇战，全歼太平军殿后两千人，基本没怎么休息，又乘胜追击。
4月8日清晨，乌兰泰一马当先冲进了太平军布下重重包围的三冲峡谷。被频发的地雷以及从天而降的石头打散了队伍，他乱军之中跌落山涧受伤，靠着百多个亲兵敢死队护着杀出重围，但他带领的四镇总兵长瑞、长寿、 董光甲、邵鹤龄，以及四千多部属全部惨死。
在外围的向荣听到乌兰泰大败的消息贾轶男，没有为自己的错误决策负责任，只是带着一千精兵急冲冲地走小道奔赴桂林——凭他多年的军事经验，他觉得太平军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广西省会桂林。
2）乌兰泰负伤后，并没有多作休息，而是带伤奔赴桂林，与太平军战于城南门外。
向荣诱敌出城的计策，以及小皇帝严诏进兵的圣旨，让乌兰泰遭遇了生平最惨痛的大败，心中肯定有数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然而这个并不是能向皇帝解释自己失败的理由。
他与向荣不和是公开的秘密，远在阳朔的钦差大臣赛尚阿又拉偏架，事事帮着向荣。这次惨败，按照当时的官场文化，这两位上司说不定还会以“贪功冒进”参他一本。因此他才不顾自己的伤势，紧随向荣之后，带一队人马直扑桂林，宁愿战死沙场得个忠烈之名，也不愿受革职拿问之辱。
乌兰泰勇冠三军戮战至死的事迹，终于报到咸丰的案前，小皇帝深深惋惜，赏了他一千两白银的安家费，哈佛大学的孔飞力教授也夸他有献身精神。
太平军血洗全州事件
太平军突围后，整体队伍还剩四万多人，他们推着在反伏击战中缴获的战利品：辎重、服装、旗号、徽章，火药等，正穿过桂中的村落，向桂林城逼近。是的，他们还有火药，根据《李秀成口供》，“困在永安的时候，未有斤两之火药索命飞刀，实得姑苏冲寿亲兵火药十余担之助，方得出关。”

清末的桂林城门
正如史景迁所说，此刻这批反贼进或退已经无关宏旨。但是决心攻取桂林邬桑，恐怕跟他们有这十余担火药（他们称作红粉）有关，太平军中有千多名失业的矿工，使用火药开山劈石是他们的专长，这批火药足够把坚如铁石的桂林城墙炸开一个大的缺口。（后来用于炸全州城墙了。）
太平军揸旗的将领是罗大纲万书阁，广东揭阳人，三合会成员，组织过饥民暴动，后来成为职业海盗，1847年，清政府联手英国海军肃清广东福建沿海的海盗时，他带着一千多人沿西江溯流而上，抵达广西。

图为清兵抓到的海盗，对这段历史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村上卫所的《海洋史上的近代中国》。
史景迁夸罗大纲是太平军中最心思细密，最能出奇制胜的将领之一郭行行，他竟然想出一条诱敌的妙计，让几百名太平军换上清兵的服饰，打起乌兰泰的旗号，先行前去桂林，期望骗过守备清军，骗开城门。
事情的败露也很有戏剧性，刚好有一位清军将领看到这批路过的清军，他是熟悉清军布防的人，知道乌兰泰的旗号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于是快马加鞭，赶到桂林城通风报信。这群伪清军赶到桂林城下的时候，桂林早已城门紧闭，戒备森严，加上向荣早一步抵达桂林食霸天下，布防也做好了。太平军只好驻扎在漓江边，一边抢夺过往的船只，一边攻打桂林城的南门。（乌兰泰就在此处与他们力战至死的。）
1852年5月中旬，无心恋战的太平军，带着他们搜掠回来的大船撤围，挥师北上，5月23日轻取上游的兴安，进城打劫一番，没有逗留，5月24日就到全州了。
全州城城墙牢固，守备森严，因为后有追兵，太平军本来也没打算攻取全州，水陆两路安安静静的绕城而过，打算直入湖南了。偏偏全州一名清兵不熟性，在城墙上看到蜿蜒而过的队伍中，有一顶几十人抬着的明黄大轿，判定那必定是叛军的首领，竟然擅自开炮，一下子就打中了那顶轿子。
轿上坐着的正是冯云山，这一炮让他身受重伤，这可闯大祸了，本来打算和平过境的太平军一下子炸了毛，突然不走了，后军作前军，攻城。
几万太平军向全州城猛扑，当时全州的守备军只有1000人，知府已经尽力组织全城百姓守城，妇女把烧滚的桐油一桶桶泼向攻城的太平军，毕竟势单力薄。弹尽粮绝之际，知道尾随太平军的提督余万清以及总兵刘长清率领大队人已经抵达附近，于是全州知府派人送去三次求救血书，无奈这些清兵宁愿选择自保，也不愿伸出援手。
6月3日，太平军在强攻的掩护下，派出一队人冲到全州的城墙下，挖好地道，然后用棺材装着火药，对，就是那十几担火药，埋在城墙脚下，随着一声巨响，坚固的全州城墙被炸开一个几丈长的缺口，太平军蜂拥而入，也不打劫，而是见人就杀，杀杀杀，两日时间，把整个全州城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太平军蜂拥而入，也不打劫，而是见人就杀，杀杀杀，两日时间，把整个全州城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蓑衣渡之战
太平军强攻全州城的时候，江忠源与刘长佑率领着1000楚勇尾随余万清与刘长清的大队人马而至。尽管对清军的“种种弊端难以描述”深有感受，但是这样的贪生怕死、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军事作风还是深深地震撼了江，他更加怀念有奋勇献身精神的乌兰泰将军了。
事态紧急，太平军攻下全州后，湘江溯流而上洪荒苍天，就是江忠源要誓死保卫的家乡湖南新宁了，他一定要在太平军北上之前设置一场伏击战。

专家考据李泉 柯蓝，这个叫“六梅塘”的地方就是蓑衣渡之战发生的地点。
蓑衣渡是湘江上的一个渡口，在全州城东北，湘江至此急转向东，水流浅但湍急异常，西岸多山丘，古树参天。
江忠源利用太平军攻打全州的时间，伐木塞河，打桩设障，使船只无法通过，他的人马躲匿在西岸，因为对提督余万清失望，江忠源没有把这次行动告诉余万清，而是急请另一位提督和春，希望他能够派兵镇守东岸，务求一举击歼会匪。可惜和春也不是可靠的人，后文会详述。
江忠源该叹一句：噫，时无乌兰泰，吾谁与归？
6月10日，太平军的先头船队顺着湍急的河流一头扎进江忠源布下的罗网中，就像他们在三冲峡谷包围乌兰泰将军一样，他们的船全在江忠源炮火的射程范围内，万炮齐发，很快船只就开始起火了。
因为弯道，也因为水流，明知前面的船搁浅，后面的船也躲避不及，直直地撞上去了，真是好一个大型的车祸现场。船越积越多sjokz，场面更加混乱，然而炮火一点也没有减慢，江忠源卯足了劲要为乌将军报仇，大火在船只之间蔓延，好像赤壁的火烧连环船一样。太平军伤亡惨重，丢盔弃甲，三百多艘船或烧或沉，一万多将士或杀或溺，冯云山也在此动乱中死去。
他们在向东北方面奔赴湖南边界时，遭到了绅士军事家江忠源指挥的雇佣兵 的伏击(1852 年 6 月 10 日)，几乎全军覆没浪凌飞，降谷零太平军运动的杰出政治组织家冯云山就是在这次遭遇战中战死的。—《剑桥中国晚清史》
西岸被江忠源的一千楚勇守得坚如铁石，如果此时东岸驻有和春的兵将，两边成合围之势，太平军就全军覆没了，一场蔓延十八省的浩劫就扼杀在萌芽中。没想到东岸竟然没有人，和春见到太平军攻占全州时的凶猛，竟然胆怯不进，事后追究责任，只道把江忠源急请的任务交给另一个将领张国梁。
张国梁是谁？张国梁就是张钊大头羊啊，他曾经投靠过太平军魏千雅，后来又反水，领清廷的钱粮反过来帮助消灭股匪，他确实帮助过叶铭琛阻挡凌十八西进与太平军汇合。但是在广西的打太平军的时候，可能是见到清军内部一堆糊涂账，个个贪生怕死，邀功诿过，他就变得不太用心了，永安突围时，他的水兵表面上帮助追赶，实际上是护送，把太平军一直送到桂林城外。
就这样，江忠源在西岸，眼白白地看着洪秀全和太平军残部，抛弃所有的船只，从东岸撤退，徒步进入湖南，大清阻止太平军蔓延的最后机会永远失去了梅老坎。
然而他们的敌手缺乏协调，再次使叛军赢得了喘息机会，东逃入湘。1852 年夏，叛军在湖南民众中大肆招兵买马，吸收了许多三合会成员入伍。进入湖南使他们一步登天，离 开了广西的水系，进入了长江的河网。—《剑桥中国晚清史》
前情“大清要完系列13”，关注我的公众号“第四维的晚宴”，在后台回复关键字“13”，领取阅读。